元丰五年的寒食节黄州的雨下得没有尽头。
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长江上空把临皋亭的茅草屋顶泡得发亮。
苏轼坐在窗下的旧竹榻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的破洞蜿蜒而下在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
案头的砚台裂了道缝是去年冬天冻的里面的墨早就干成了硬块像块顽固的石头。
先生粥熬好了。
老仆庞安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知道先生近来总爱对着雨发呆有时候能坐整整一个时辰连茶凉了都不知道。
苏轼转过头看见庞安常端着个粗瓷碗进来。
碗沿缺了个角里面的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根蔫黄的菜梗——那是昨天从菜园里捡回来的大部分过冬的白菜都被这场连阴雨泡烂了只剩下这些没烂透的边角。
安常苏轼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今天是寒食节倒省了生火的柴。
他笑着把碗凑到嘴边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睛。
庞安常站在一旁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
他跟着苏轼从汴京来黄州快两年了看着先生从翰林院的学士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布袍洗得发白靴子上打了补丁连束发的簪子都换成了最便宜的竹制。
可先生从不叫苦上次太守派人送来些米他转手就分给了隔壁同样被贬的老秀才。
先生庞安常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前儿听市集的人说太守新得了幅怀素的草书要是您肯为他题跋...... 不必了。
苏轼打断他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碗底的菜梗被他嚼得咯吱响我现在是罪臣哪能再去沾惹这些。
他放下碗走到墙角翻找什么那里堆着几捆旧书是他从汴京带来的唯一财产书页边缘都被湿气浸得发卷。
雨突然大了起来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扑进窗打湿了案上的麻纸。
那是他昨天从市集换来的最粗劣的那种吸墨快还容易洇三分钱能买一大张是穷书生才用的东西。
可此刻看着那张被雨水打皱的纸苏轼突然想写点什么。
安常取笔墨来。
庞安常愣了一下连忙从灶房角落里翻出个豁口的墨锭又找了支笔锋秃了的狼毫。
墨锭上蒙着层灰是上个月从旧货摊上淘来的磨出来的墨色发灰远不如汴京的松烟墨鲜亮。
苏轼坐在案前把湿了边角的麻纸捋平。
手指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雨敲打着芭蕉叶噼里啪啦的像在数着他来黄州的日子——整整三个寒食节了。
第一个寒食节他刚从御史台的监狱里出来拖着打烂的腿连走路都打晃。
站在长江边看着浑浊的江水滚滚东流总觉得那水是黑的带着血腥味。
第二个寒食节他在东坡开垦了几亩荒地种了些麦子。
那天天气好他赤着脚在田里干活脚底磨出了血泡却笑得像个孩子。
他以为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是第三个。
麦子刚抽芽就被雨水打趴了东坡的茅屋漏得像筛子连买盐的钱都要靠朋友接济。
昨天去看老友陈慥见他案上有本新出的诗集想借来看看却发现自己连买灯油的钱都快没了。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笔终于落了下去。
墨色在粗糙的麻纸上迅速晕开寒字的宝盖头写得歪歪扭扭最后一点拖得太长像滴没忍住的泪。
苏轼没停手腕带动笔锋在纸上游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雨声竟有种奇异的合拍。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他想起年轻时在汴京寒食节总爱和朋友们去城外踏青。
那时的春天是桃花宴是新酿的酒是东风袅袅泛崇光的闲逸。
可现在的春是烂在地里的白菜是漏雨的屋顶是抓不住的时光。
笔锋突然重了些。
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
这雨下了快两个月了把春天浇成了秋天连江边的芦苇都提前黄了。
他想起昨天庞安常用破灶煮菜湿苇子烧不着烟呛得人直咳嗽可灶膛里那点明明灭灭的火星却像极了自己现在的日子——看着要灭了偏偏又燃着点什么。
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前院的海棠开了被雨水打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混着泥像美人脸上蹭脏的胭脂。
苏轼的眼眶热了他想起王弗想起她当年总爱在鬓边簪朵海棠花;又想起子由不知道弟弟在济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
雨越下越大屋檐的破洞漏下的水汇成了细流在案边蜿蜒。
苏轼的袖子被打湿了他却浑然不觉笔锋越来越快越来越放得开像是要把满心的郁气都泼在纸上。
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
他想起乌台诗案时那些构陷他的人像偷东西的贼趁他不注意就把他的人生翻了个底朝天。
可他现在还活着还能在这里写字这算不算一种胜利? 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两年白了大半像霜打了的芦苇。
可比起那些死在狱里的人他已经算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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