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孩子死孩子!” 他娘提着根棍追着他打张天心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发现是闲置在猪圈角落里的扁担——他说怎么一股味儿。
谁人家里还用扁担啊!他娘力气咋这么老大啊!这老木头不该早就糟朽了怎么敲在他身上还沉甸甸、硬邦邦! 他娘倒也没说为什么要打他他在屋里上蹿下跳着只管大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娘儿俩个心知肚明说的是什么事只是都不说出来。
他娘也不是当初那个年轻寡妇举着老大个扁担满屋子绕了两圈便累了叉着腰站在那儿喘气手指头还在空中点啊点的看样子是恨不得戳在张天心脑门上。
“你这死孩子!”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许多未尽之言就这么敷衍过去。
张天心表面上说再也不这样了下次他还敢。
他娘总不至于不管他。
这天夜里他还是翻来覆去地在想到底什么意思? 她们说的那些话真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张天心自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不懂什么男女有别也从没听过谁说什么“妇道人家”便怎么怎么样的话虽然男的是男的女的是女的并无多大分别。
他只是在想怎么都是寡妇?家里的男人们呢?这么一寻思孙家庄里死掉的男人也太多了男女婚嫁都是二十上下生孩子生得早的家里男人活得反而长久些若是七年八年仍不得子女的往往就成了寡妇。
他想不会吧要说巧合这已经不是巧合的范畴了。
自己人也吃的吗? 自从看到信件中夹带的那本书之后张天心暂且就将他的“唯物主义”搁置在了一边。
地里的粮食不是劳动带来的风干的鱼肉不是渔网打捞上来的。
从前他尚且可以自欺欺人装聋作哑然而看到了某种可以解释这些的神鬼之说就算他不信也由不得他不信。
祠堂。
……祭祀? 他想。
好俗套……好熟悉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又是他的“宿慧”吗?鬼神就这么好打发?定期投进去一些活人然后就这样反哺食物?还有其他的作用吗?孙家庄平安避世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有鬼神么? 而事到如今天下安泰被吃的人越来越少鬼神的庇佑之力也如是变弱了吗? 他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床腿吱嘎吱床板格楞楞。
还好他娘住在东房间听不见他这个嘈杂细碎的声响。
张天心本可以就此下论断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直觉哪里不对一定哪里还有什么蹊跷。
他最后翻身翻得躺平了盯着屋梁发呆脑子里尽是些神神鬼鬼于是又开始琢磨鬼是哪来的?人死了就一定会做鬼吗?鬼神鬼神只要被人供奉鬼就可以成神吗?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没有遍地鬼神?一定有什么条件吧? 他的眼皮开始沉重意识也开始涣散一时间觉得今夜风声小太多正适合酣眠。
全然不知自己的屋梁上正趴着一只他心心念念的鬼神。
长浚河。
他们赶路已有三日一路上都净挑着驿站脚程最快的马匹跑死跑瘫了就换只是赶着要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到御案上一行人也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时辰没好好闭眼了——还好在孙家庄那段时日被招待得不错。
那个小村子人倒是淳朴可也真是邪门。
这一晚他们安歇在河边的的客栈只等着一大清早的渡船来将这一行人全都渡走。
长浚河北起连云地贯东西唯有此段最为湍急险阻然而过了此段便是归京的平坦大道。
老艄公起得早睡得早他们赶到河边时河面早就没有渡船的影子了于是再急也只能等过了这夜。
过一夜也好他们能好好休整一番。
于是一行人包了客栈的上厢房——一整间客栈倒也没几间上厢。
此地商货凋敝往来歇脚的路人也都不多故而客栈的上厢房还不如京城贩夫走卒的歇脚地。
不过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一行人都觉得好消息近在眼前他们这回回去做了马前卒然后荣华富贵金银财宝也必然是短不了他们的因而晚上安睡在这里忍也就忍下了。
只可惜他们吃苦也吃得没那么顺利。
先是有人喝酒的时候呛住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同桌人忙不迭拍他的后背又叫跑堂的把凉酒再温一温谁知拍得越猛咳得也就越厉害到最后几乎面色紫胀人要就地昏死过去。
还好店里掌柜曾经做过药铺的学徒上来给金尊玉贵的大人当胸两拳好说歹说没叫对方因为喝了自己的烧酒暴死。
事后瑟瑟发抖地简直要给这群大人们跪下对方却无意追究烦得摆摆手让他下去。
接着是有人泡在浴桶里昏睡过去那浴桶明明时日颇久边缘糟烂他却头一点一点地就这么滑落水中。
要不是同住的人看屏风后不见了人影急忙查探他说不准就在睡梦中把自己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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